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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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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“我見青山多嫵媚,料青山見我應如是。”

時隔半年,江升平再次見到了灰白黑之外的顏色。

這時正是二月暖春,山林蔥翠,百花開放。一汪湖水倒映著瑩瑩藍天,世外桃源不外如是。

撲面而來的楊柳風吹得他心癢,風中伴著的楊花柳絮撩的他鼻癢。

“啊——阿嚏!”

一個噴嚏打出來,江升平只覺得渾身舒坦。

在思過崖過了半年,他日思慕想,就想著外面的世界。這次雖然是有正事才下來,其實也是他按耐不住蠢動的心了。

從思過崖一路出來,先過望月臺,經過洗劍池,又穿過千裏竹海,遠遠地,天心群峰已然遙遙在目。

雖然恨不得將群峰都踩上一遍,也想念自己闊別已久的問天軒,但江升平知道正事要緊,先去的便是紫微峰。

到了紫微峰下,一眼就看見了山腰上的天鬥觀,那正是掌門玄思真人的居處,由一條寬闊的漢白玉臺階連通。

升平拾級而上,先是小心翼翼的挪步,爬到小半,心中便已大定。以師父的修為,自己踏上臺階第一刻便能發覺,他既然不出來阻攔訓斥,想必是默許自己上山了。他心中大樂,步子輕盈的幾乎顛了上去。

連跑帶跳上了一半,前面到了一處緩坡,分出一條小路通往上旁邊的望松亭。

原來對面天魁峰巔有一巨松,名曰“魁松”,不知活了多少年紀,枝繁葉茂,蔭蔽四圍,盤根錯節幾乎到了一樹成林的地步,是天心以內萬樹的魁首。正和群峰魁首紫微峰遙遙相對。因此在它正對面修了一座亭子,叫做“望松亭”。

江升平一眼看去,只見亭中坐了一人,一看身形就知道是二師兄,暗中吐了吐舌頭,不敢再輕佻,老老實實的走上臺階,搜腸刮肚的想怎麽跟他解釋。

正走著,就聽身後有人道:“站住。”

江升平轉過頭,笑容一頓,隨即更燦爛了些,道:“五師兄。”

就見樹後轉出一個少年,他有一張尖臉蛋,一對斜飛入鬢的長眉和一對吊梢桃花眼,眉梢眼角傲氣盈溢,嘴角噙著一絲冷笑。

五師兄上下打量他一眼,冷笑道:“你是不是過日子過糊塗了?今天才幾日,你就從思過崖上下來了。難道是罡風吹壞了腦子,不識數了?”

江升平眼珠一轉,道:“是嗎?或許是我腦子壞了……難道說,你不是五師兄,是六師兄?還是七□□十哪位師兄?啊啊啊,你到底是誰啊?”

五師兄臉色一變,喝道:“江升平,別跟我油嘴滑舌的。你那點小花招哄著師兄和師姐們去吧。我可不吃你這套。哼哼——你最好不是偷跑出來的,不然你就等著這一輩子住在思過崖上吧。”

江升平不可察覺的撇了撇嘴,道:“師兄教訓的是。小弟定然不敢如此,不然到時候輪到師兄上思過崖,卻被師弟占住了位置無處可去,豈不糟糕?”

五師兄哼了一聲,道:“我上思過崖?怕是沒機會了,我不是那膽大妄為的人,仗著師父寵愛,把門規當做兒戲。若思過崖真是一個人下來一個人才能上去,我怕咱們滿門都沒機會上思過崖了。”

江升平笑道:“怎麽師兄對思過崖有執念麽?那小弟鬥膽教師兄一招,保證你能上去。”

五師兄冷笑道:“沒有,我不是你。”

江升平不管他,繼續道:“只要師兄在下次比劍時贏了我,那麽就換我去養傷,你去思過崖思過了。”

五師兄神色驟變,喝道:“你找死!”刷的一聲,一劍出鞘,往江升平鼻尖上戳去。

江升平從他劍下鉆過,往上蹦了幾步,蹦上高幾級的臺階,道:“師兄,小弟還有一言。”

五師兄呸了一聲,道:“還有廢話?”

江升平道:“這裏是紫微峰,師尊座下,規矩向來最嚴,嚴禁弟子打鬥……”

五師兄動作一停,隨即再次軒眉道:“你怕了?”

江升平繼續道:“所以說,誰先動手誰就輸了。師兄承讓,小弟再次贏了你一局。”說也不拔劍,將劍摘下,連著劍鞘倒撞回去。

五師兄這一劍極快且準,但江升平的劍卻來得更詭異,劍鞘劃過一道古奧的軌跡,以極不可思議的角度後發先至,撞在對方的劍刃上,兩劍一起彈開。

江升平一抖手腕,就要順勢遞出第二劍,就能取勝,卻聽有人道:“住手!”

兩人同時停手,一言不發,各自退開。

一個微胖的身軀從山上下來,速度之快,仿佛滾落一般,正是個圓臉青年道士,一身青布道袍裹在身上,繃得緊緊的。

那道士幾步跳下最後幾節臺階神色嚴肅,道:“你們兩個,怎麽回事?”

江升平和五師兄一起躬身行禮道:“參見二師兄。”

那道士本來瞇著的一雙笑眼陡然睜開,寒光閃閃,又問道:“怎麽回事?”

兩人同時低下頭,五師兄先道:“小師弟無禮在先,我教訓教訓他。”

那道士再看向江升平,升平道:“是小弟無禮,不該提上次比劍師兄輸給我的事。”

五師兄大怒,喝道:“你想找死?”

那道士喝道:“尚無忌!同門之間,說什麽死不死的?你要做什麽?還有升平,你油嘴貧舌,搶了一句話的風頭就那麽美?這是修道人的樣子麽?好了,我看你們都不冷靜,也不宜在紫微峰下多做爭執。爾等都下山去,好好修身養性。個個都這般輕浮,還修什麽道?”

江升平道:“二師兄,我要上山見師父。”

二師兄點了點頭,道:“跟我來。”對尚無忌道,“老五你先下去,記著,下不為例。”

尚無忌猶自不忿,道:“師兄還真信他?他不過是找個借口逃下來玩罷了。偷奸耍滑,他向來是頭一個。”

二師兄道:“若是這樣,師尊定然加倍罰他。跟我來。”轉身登上臺階。江升平跟在後面。尚無忌狠狠一拂袖,自行下山去了。

江升平往山上走,走到一半,二師兄突然停下,道:“這邊來。”卻是走到了岔路,一路到了望松亭。

江升平見他到了亭中停下,心中一緊,暗道:難道要發作我?

在幾個師兄中,大師兄性情寬厚溫和,如長兄一般照拂幾個師弟妹,大家都敬他愛他,卻不怕他。二師兄焦長真平時也和氣,笑瞇瞇的很好說話,但一到關鍵場合卻是鐵面,裁決公正,又有智計,什麽花招也瞞他不過,因此在師弟妹面前極有威信。對江升平來說,二師兄是山上除了恩師以外,唯一能把他降的服服帖帖的人,因此最為怕他。

焦長真見江升平垂著頭,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,原本嚴肅的神色和緩了下來,他本來就是有福相的臉,只要不繃著,立刻便一團和氣,只是江升平不敢擡頭,不然看見了心也早放下來了。

過了一會兒,焦長真見他額上汗水涔涔,知道嚇唬他夠了,道:“把衣服換了吧。”

江升平一怔,道:“什麽?”

焦長真取出一身幹凈的道袍,道:“你身上那件是大師兄的,你要穿著他去見師父,暴露師兄私自上崖探望你的事麽?”

江升平“啊”了一聲,道:“疏忽了。”連忙取過道袍換上,一疊聲道:“多謝師兄。”同時暗暗咋舌,大師兄上崖看自己,自然沒跟任何人說過,二師兄卻這等敏銳,早就看得清清楚楚。

焦長真點頭,道:“師父問起,就說我見你衣冠不整,私自讓你換下來的。”

江升平知道他指的是自己不按規矩穿白衣的事,道:“是,多謝師兄。師父在觀裏吧?他應該沒生氣吧?”

焦長真道:“如果你指的是私自下山的事,師父倒也不氣。如果你指的是昨天晚上在思過崖弄出的動靜,我就不知道的,那得看你的解釋能不能讓師父滿意。”

江升平剛剛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,道:“師父已經知道了思過崖的事了?”

焦長真吐出一口氣,道:“老七,你知道昨天思過崖那邊的動靜有多大?連我都吵醒來了,師父能不知道?我今天一早就在望松亭等著接你,你看見了?如今正是多事之秋,一點兒也馬虎不得。走吧,上去跟師父說個明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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